“我写童话,是因为深圳,如果不来深圳,我想我是不可能写童话的。”昨日上午,深圳市文联、深圳市作协举办陈诗哥作品研讨会,陈诗哥如此总结他和深圳的关系。
陈诗哥是深圳80后文学新秀,2007年从广州来到深圳,2009年开始发表童话;曾获2009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,2010-2011年首届《儿童文学》金近奖;著有童话集《几乎什么都有国王》。最近,他的童话作品《风居住的街道》获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“青年作者短篇佳作奖”,为该类别奖项唯一获奖者,也是广东省唯一获奖作家。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是我国唯一的纯文学性的儿童文学奖项,深圳文学新秀能获此奖项,实属不易。
深圳的文学创作丰富多样,但儿童文学创作却比较弱势。深圳儿童文学为何不如小说、诗歌那样叫得响?这里的问题何在?怀着种种问题,在研讨会结束后,记者和陈诗哥进行了深入探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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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深圳后读安徒生童话,激发写作欲望和思考
记者:你这次获国家大奖,我想很多人都会惊讶,咦,深圳还有人写儿童文学。
陈诗哥:但我恰好想说,我是因为深圳才写童话的。今年,我大学毕业十年,来了深圳也有六年。在这十年,我过着一种极为简单的生活:除了工作,就是读书和写作。我平均每天有七个小时读书,很少与别人交往。在热闹的深圳,我觉得我像一个木讷的农民,默默地耕种自己的园地。
我小时候是没有看过童话的,我是来深圳之后才接触童话的。我2008年开始阅读安徒生,发现里面的世界好神奇啊,我想找的东西里面都有:故事,诗性,哲学,神性。于是,我就开始思考:童话到底是什么东西?
记者:童话到底是什么东西?或者你认为,好的童话作品应该具备什么素质?我想,儿童文学作品,绝非是“给儿童看的文学作品”这么简单。
陈诗哥:童话一方面起源于各种民间故事,这叫民间童话;另一方面也起源于法国宫廷的沙龙里面,这叫文人童话。童话的英文名是fairy tale,中文意思就是精灵故事,法国的上流社会通过编织精灵故事来娱乐,这些精灵故事不乏暴力和色情,后来通过格林兄弟等人的努力,清除了这些故事中的暴力和色情成分,但没有完全清理干净,即使在今天,我们也依然可以在《格林童话》里看到有些故事还挺暴力的。例如《白雪公主》的结尾,那个后妈最后穿着火热的铁鞋,一直跳到倒在地上死了为止。这其实也说明了一点:童话不在于它原来是什么样子的,而在于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!
我首先发现,在内在品质上,童话和信仰很一致。我有一篇文章叫《相信童话》。什么叫相信童话?因为童话本身就包含着一种相信。如果你不相信它,它就会像一个笑话,甚至谎言。而相信,本身就是一种童话。因为信任,爱情才如童话一般美好。如果没有信任,爱情就会像地狱一般丑陋。
然后,我发现童话与哲学的关系。这关系有两方面:第一,是内容上的,第二,是言说方式上的。童话象征着孩子的单纯,而哲学象征成人的成熟。单纯与成熟是什么关系?肯定不是对立的。老子就提出复归婴孩的观点,所谓“绝圣弃智,保真修身”,其实也就是一个婴孩的状态,明朝思想家李贽也提出“童心说”,认为童心就是真心。在西方,众多思想家也从孩子那里汲取思想资源,例如,柏拉图、尼采、克尔凯郭尔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。关于哲学的言说方式。哲学的言说方式有两种,一种柏拉图式的,另一种是亚里士多德式的。其中,柏拉图的言说方式采用的是戏剧的方式,也就是讲故事的方式。这种方式就比较容易被人接受,而且对哲学家也有保护的作用。我喜欢这种言说方式。我希望我的童话继承这种言说方式,当然首先要取消的是观念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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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儿童文学不是文学,家长、孩子需要警惕
记者:哲理和讲故事的言说方式,构成一个好的童话。这其实就是把儿童文学纳入文学的范畴内。儿童文学,首先得是文学。
陈诗哥:你说得对。恰好,今天很多儿童文学不是文学,而仅仅是一味追求穿越、搞怪,没有一丝精神思考的层面在里面。这样的童书太多了,每个家长、孩子都需要警惕。
在我的童话观里,有两组概念是最重要的:童话与故事的区别,孩子与儿童的区别。总而言之,我所理解的童话不是风花雪月,不是王子与公主的故事,不是洁癖,更不是幻想文学。童话是在现实里的修行,是对世界的重新解释和重新命名。
记者:接下来你的创作计划有哪些?
陈诗哥:我在重写《童话之书》。《童话之书》是我2009年刚刚开始写童话时候写的一个短篇,一万六千字,获得过冰心奖,但我觉得里面的问题实在太多了,例如结构、叙述的视角、还有细节,所以我就推倒重写。这是一篇童话,又是一篇论文,难度比较大。目前已完成六万多字,完成了百分之八十。
我还想做一个研究,研究世界文学里的、哲学里的、宗教里的孩子现象。例如老庄的孩子观、圣经的孩子观、尼采的孩子观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《白痴》里面的梅思金公爵、《卡拉玛佐夫兄弟》里面的阿辽沙、辛格的《傻瓜吉姆佩尔》、格拉斯《铁皮鼓》里的那个侏儒、莫言《丰乳肥臀》里的上官金童、拉迪什《午夜的孩子》、戈尔丁《蝇王》里的那群回到原始状态的孩子……这大概算是一个博士论文的题目了,我打算用三四年的时间完成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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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的儿童文学创作非常薄弱
记者:你是圈中人士,深圳儿童文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?
陈诗哥:深圳的儿童阅读推广组织,在全国是第一流的,但是深圳的儿童文学创作,却是非常薄弱。我是一个少儿杂志的编辑,我一直想找深圳的儿童文学作家约稿,但找不到人。
我相信,深圳有很多儿童文学作家,但是我们不知道。我也相信,有很多儿童文学作家处于散兵游勇的状态,长期得不到关注,生活压力巨大。有几位已陆续离开深圳。
记者:如果说要培育深圳的儿童文学创作力量,提高儿童文学的水平,你有什么好建议?
陈诗哥:我认为,首先要发现和扶持儿童文学作家的队伍。根据我平时的观察,深圳学校有很多老师从事儿童文学写作,深圳技术学校的刘克勤老师、丹堤实验学校的吴依薇老师、华侨城小学的樊杰英老师、深圳实验学校的周其星老师,等等,我们应把他们发现出来,给予支持,如推荐发表、组织研讨,刺激他们创作的欲望。
其次,应鼓励别的文体作家,如诗人、小说家、散文家从事儿童文学写作。例如迟子建的很多作品,其实都可以算作儿童文学。
第三,应给予一些政策支持,留住人才,避免“墙内开花墙外香”。像《深圳市人才认定标准》,通篇从头到尾都没有“儿童文学”的字眼,这是让人很沮丧的。
第四,要借助深圳的儿童阅读推广组织。深圳的儿童阅读推广组织,在国内是第一流的,如三叶草故事家族、公益小书房、深圳家长论坛、少儿图书馆的365喜阅计划,等等。可惜,这些组织目前还未能对深圳的儿童文学写作发挥作用。
第五,深圳还应该有自己的儿童文学批评家,对儿童文学进行理论探讨,对作品进行评论。这对儿童文学写作会有很大促进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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